西斯

轮回(上)

本来想码个短篇
然后超字了
又不想继续写
所以……分个上下好了

从前有座山，山上有座庙。

庙里却没有老和尚，也没有小和尚。

庙里只有一个青年模样的老妖怪，每天扛着根棒子坐在庙门口，偶尔敲一块大殿佛像的金块下来，拿给附近的小妖怪帮忙跑一趟集市换酒喝。

开始老妖怪在一群崽子面前形象神秘得很，山上没有想下去的小妖怪，老妖怪就会吼上两嗓子，于是再不情愿也瘪着张嘴下去了。

但这时候老妖怪总会蹲在门槛唉声叹气，然后喝一口人间的劣质酒，抱着根棍子昏昏欲睡。

睡前还思考，当年那辈的妖怪一听说去人家都摩拳擦掌兴奋得很，怎么到这一代，都挎着脸跟吞了黄连似的呢？

妖界风气啊，越来越差了。他摇摇头，睡觉。

不过这倒是他误解妖界了，其实别处山沟沟里的小妖还是和当初一样的，见到人类就头脑发热。只是不知怎地，这座山里的精怪和别处有那么很大点的不同。

大抵是百年前曾经飞升了位仙人的缘故，这儿山间的灵气充沛得很，漫山的灵药仙草暂且不提，还熏得万物都有了点灵气，个个一副玲珑心窍，百八十年就修成了妖体。

得天独厚的小崽子们自然就瞧不起浑身铜臭的人类来。偶尔听一遭妖怪吃人的话本都皱着眉头胃里泛恶心，嫌弃人类难吃得很，把人换成何首乌高丽参那类的灵药才合理。

这当然该言论引起一些植物精怪的强烈不满，山上还为此轰轰烈烈打了两场，为首以千年何首乌闹得最欢实。不过这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事情，好歹老妖怪看着呢，不敢闹出妖命来。

总而言之，小妖怪们是越来越不爱去人间晃悠。尤其当他们发现就算不去最多也就是被吼一嗓子外，老妖怪的酒也喝得愈发困难起来。

其实按照寻常妖怪的作风，不听话打一顿就好了，偏生这老妖怪实力强大性子却温和得很，几百年下来小妖怪们早就知道了这件事，有些事情也就嚣张起来。喝令确实是万万不敢的，不过老妖怪的命令嘛，撒个娇耍个赖也就混过去了。

毕竟除了苦笑，他也不会干什么，连那根棍子都没拿过。

有胆大的还怂恿，说老祖宗，不如你下山亲自走一遭？

老妖怪就摇头，说老啦，不去了，不去了。

一边说一边摇头，背着手走回去。

小妖怪们就会很恭敬地躬着身目送他进庙，在门关上的一瞬间“轰”炸起来，七嘴八舌的抱怨说这次又没成功。不知道老祖宗和人类有什么仇哦，连看都不想去看一眼。

有资历老一些还好事的就会蹦出来，一副高深模样，说老祖宗在人间受过情伤。但要是详细追问起来，这家伙却又含含糊糊什么也不说了。
 
大家就上去围殴他，扁一顿后又把他扔去给老祖宗买酒喝。

这样的蠢材每次都有，但换来换去都只是两个家伙，一头猪一条鱼。大家其实心知肚明他们真正的想法，所以打归打，下手却很轻。

就是主动牺牲给老祖宗买酒去嘛，小妖怪们明着不说，心里夸他们大度。

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得过且过，直到那天轮到鱼买酒。

鱼其实是条好鱼，脾气是有点爆，但手艺眼光都没的说。那天他淘回来了坛陈酿来，据说是陈了很久那种。

有多久呢？反正老祖宗拍开封泥后酒香半座山都能闻见。倒进木碗里琥珀色的酒液居然带着一种固体的光泽。

老祖宗照例先抿了半坛，然后轰然倒地。这还是老祖宗第一次喝醉，小妖怪们都吓得不知所措，有的还说鱼买了毒酒回来。

猪安抚住了他们，他很平静，说喝醉了而已。

小妖怪们还是不信，结果老祖宗嘴里忽然含含糊糊蹦出句子来。

说得挺多，但就听明白了几个词。什么西天取经，什么五百年。

什么对不起。

小妖怪围着他，有一个看着猪说老祖宗对不起谁啊？

猪坐在门槛上，不说话。小妖怪们去问鱼，鱼也不开口。

沉默笼罩整个屋子。

小妖怪们老老实实站了半个时辰，有的受不了这气氛，走了。

然后陆陆续续，最后就留下了一个。他眼巴巴盯着床榻上的老妖怪，嘴抿成了一条线。
 
屋子仍然寂静。

很久之后，猪忽然说话。

他说你知道五百年前的有一位僧人，带着三个徒弟西天取经的故事么？

知道。小妖怪很老实地说。

猪就很欣慰一笑，伸手想揉小妖怪的头，又忍住了。他清了清嗓子，不顾鱼怪异的目光自顾自继续说话。

很久前啊，有只猴子……
 
…

猪不断地讲，其实这故事他讲过很多次的，但每次都讲不到结尾，可下次又要从头说。曾经有小妖怪受不了被吊着胃口，还忍着恶心去了人间听评书，结果却发现两版故事完全不一样。

回去告状，猪翻个白眼说我活的久他活的久？我看见过他看见过么？

就没人再出声了。

现在，月凉如水。怕吵到老祖宗休息三妖都溜了出去，听猪八戒讲那些烂熟于心的故事。